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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亮的营房寂静无声。杨业紧蹙眉峰坐于桌前,古铜色的面庞闪现缕缕忧戚与焦虑。
延平延广一左一右陪坐父亲身侧,不时地望向帐帘内一个俯身低头,全神贯注的精瘦老者,神色显得极其紧张。而围在精瘦老者两边的延庆延辉延昭则是满脸的担心疼惜。
精瘦老者先是细细观察着昏迷不醒的延嗣,接着又看看他厚厚的舌苔,然后再搭上延嗣的手腕仔细诊断,不时地轻声叹息。半个时辰过去,精瘦老者点了点头,掀起帐帘踱步而出。
杨业见他出来,急忙起身迎上,拱手一礼道:“劳烦李先生不辞辛苦,杨业甚感不安。只是犬子这疾来得突然。。”杨业看看昏迷在床的延嗣,忧急地问道:“李先生,依你看,犬子可有大碍?”
李先生冷眼瞧瞧杨业,声音平而淡地说:“多亏杨将军心存父子情意,早一步封住七少将军‘任督’二脉,将侵入其体内,足可毙命的寒气热毒阻于心窍之外。。杨将军放心,七少将军一时还不死不了。”
杨业听出李先生言语中讽刺之意,不由暗变了面色。他深知这位由慧远大师引荐而来的李先生,精通熟知一切药理药性,擅解世间千余种毒草药,医术极为通达高明。若从他嘴里说出‘一时还死不了’的话语,那便是表明延嗣所染之疾不甚乐观。但李先生这番连讥带讽的言语又令杨业百思不得其解。他威严地看了看似对李先生冷言讥语很是不满,想要驳辩的延庆延昭二人,以谦恭之语对李先生言道:“杨业为人鲁钝,实在不明先生言下之意。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哦?杨将军果然不明老朽之意?”李先生见杨业疑惑不解,点点头:“杨将军心系万民,无数次统帅百万精锐驱鞑虏,平四方,令天下百姓由衷的敬仰钦佩。对这些民众百姓来说,杨将军无疑便是一位骁勇无敌,气冲斗牛的神威将军。但自古便有‘先齐家而后平天下’之说。故此,老朽以为,于公,杨将军虽可称得上骁勇无敌,气冲斗牛;于私,杨将军却是一位极不负责甚至颇为心狠的父亲。杨将军或许对老朽此言不以为然,不过老朽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杨将军,今日若非七少将军奉父命练兵布阵,所患的寒热之疾并不致令他失足跌马、昏迷不醒。不过,此种由寒毒、热毒交织互缠的气团不断撞击七少将军的七筋八脉,也足以令他全身虚脱,乏力无神。现又加上这些强度极大的操练演习,还有过于重负的压力,少将军身心体力早已严重耗损。杨将军,不知这算不算你所言及的‘大碍’?”
“什么?延嗣他。。?”耳听李先生一番尖刻却十分中肯的言辞,杨业身不由己连退数步,重重跌坐椅中。想起适才在营外,自己见儿子失足落马,心生薄怒,忍不住又要上前痛骂儿子,杨业心中顿时痛悔难当。他带着鼻音,沉重的看看李先生道:“李先生是说小儿在此之前便已身染重疾?杨业惭愧,竟不知他是强忍着病痛习练操演。唉,这孩子!若我知道是这种情形,断然不会允他如此。。”杨业顿了顿,忽然一转话锋,语含责备地问着延平兄弟:“为父看不出延嗣染疾,难道你们也看不出弟弟带病出操?你们怎么做的兄长?”
父亲责问之语让刚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延平延广延庆延辉心中不免委屈。但他们也知父亲出言责备是因担忧弟弟病况,情急心疼所致。几个人望着昏迷的弟弟,按捺下心中委屈,默然不辩。而此时守在床边的延昭也正为了没有及时发现弟弟异样状况深感内疚,他低垂着头,眼眶处微微泛起了红。
房内一时又寂静了下来。李先生知道此种情形自己不适合再留下。他轻咳一声,打破寂静:“杨将军,老朽说了,七少将军暂无生命危险。但如若再令他情绪大涨大落或是身体过于疲劳。。那时即便大罗神仙降临,恐怕也再难保住七少将军性命。”李先生说话间已开出一张药方交给杨业,继续道:“杨将军若能依老朽所言,多抽些时间照顾七少将军,老朽相信,过不了几日,七少将军定可痊愈。”李先生说完,又看看另几位垂首默然的少将军,暗暗摇了摇头:“杨将军军务繁忙,老朽不便相扰。杨将军,老朽先行告退!”
杨业拱手还礼,以示谢意。他吩咐延平延广仍回自己营地值守、延庆延辉相陪李先生出营抓药,延昭留下守护。。。
望着儿子们接连离去的身影,杨业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轻抚着还未苏醒的延嗣稍稍退热的面庞,柔声道:“傻小子,你如此作法,就只为了令爹高兴,让爹欣慰么?唉!你这小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让爹真正省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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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阴密如盖的树林被风吹过,连连响起‘刷刷’之声,一个黑衣蒙面人伴着木叶刷刷声响,悄无声息的落在林间。人影才落,林中便传来几声鹧鸪鸣叫。不多时,一条树藤横空而来,像是被人控制一般指引着蒙面人在林中七拐八弯,愈走愈深。
蓦的,一股劲风骤起,树藤顷刻便已折断成屑。出现在蒙面人眼前的是一间用篱笆围起的小小茅舍。茅舍内的小坛中种着各式各样,争奇斗艳,妖娆多姿的花草。风过处,花香满园;小坛边乃是一湾清澈见底的溪流,缓缓流动的溪水,发出清清淙淙的声响,仿佛一位隐者弹拨着心爱的曲乐。清幽雅静的小小茅舍看起来正是一片远离尘嚣的桃花源。
蒙面人进入茅舍,环视周围景致,不由暗地陶醉。忽然一声沉肃的轻咳自屋内响起。蒙面人身一震,立刻单膝跪倒门前,声含敬畏地说道:“属下路明参见岛主!岛主安泰!”
“进来回话!”沉肃的声音命令着。
路明起身,摘下蒙面巾攥在手中,抬腿走进了屋。
屋内桌旁,正坐着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手拂胡须上下打量着体格壮硕,精目粗眉的路明,不停的点着头。他看了看立于窗前远望丛林的杜青云,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杜兄,你挑选的人果然不同一般。”
“哈哈,上官兄过誉了。”杜青云转过身冲着发愣的路明道:“还不快参见上官鹤先生?”
路明回过神,正待下跪参见,上官鹤已摇头道:“杜兄,你知道我是急性子的人,这些俗礼就免了吧!你不是说路明有要事禀告么?那还等什么?”
“也好!既然上官兄不介意,青云便不再礼让。”杜青云点点头,看看路明道:“本主命你办的事你可办妥?”
“属下正是要禀告岛主此事。属下已按岛主吩咐,将信函托小三子转到了杨延嗣手中。”
“哦?”杜青云精目四射,沉沉地说:“你办事果然周密。不过本主更想知道那小子的反应。”
“属下打探道,杨延嗣看见那封信后便魂不守舍,心神恍惚。在随后的练兵中竟然失足坠马。”
“哦?确有此事?这么看来,这傻小子当真对相约之事深信不疑。”杜青云阴森一笑:“好!他越是深信不疑就越有助本主今晚行事。”
“不过。。”路明望着杜青云,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不过,杨延嗣似乎不准备应约前往。据属下所知,他不仅不打算应约,而且已将那封信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付之一炬!”杜青云喃喃自语:“莫非琼儿已经影响不到他?”
“我看未必!”此时一直没有开腔的上官鹤忽然收起笑容,面上闪现一抹诡谲。他望着杜青云言道:“杜兄曾说,这小子对琼儿用情极深。但凡此种以情至上之人,通常意志力会比一般人坚强,更何况他又是出身天波府。杜兄,若我猜测不错,‘付之一炬’恐怕是这小子唯心之举。杜兄若有疑虑,我倒有一法子。不过,此事还需借路明之手方可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