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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的风中，纷纷扬扬的雨粉洒落下来，未及落地便早已四散开去，即使打了伞也遮挡不住。
严世藩索性向身边撑伞的人挥了挥手：“收起来。”他抬手极慢的抹去独眼下的水迹，眼神却没有从面前的坟茔上移开。
那坟茔很新，比起旁侧打理极好的那座，显得有些潦草。
严世藩冷冷的看了一会儿，向手下抬了抬下巴。夜色中，几个人影立刻动作了起来。
“应无求，你生是严家的狗，死了，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几乎是极其温柔的，严世藩轻声喃喃道。
站在他身边的随从不由的瑟缩了一下，他偷眼去看自己的主人。在对方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神色，像是笑容，又像是极度的恨意。
新坟似乎挖的很浅，不一会儿便被完全掘开了。有随从探头察看，脸上随即显出惊诧来。他俯身过去，捡出一样东西来。
“公子，坟里，坟里没有人。”随从小心翼翼道，将一件长袍摊开在严世藩面前：“只发现了这件衣服。”
那竟是一件锦衣卫指挥使官服，蒙了尘，精致的刺绣也有些被勾破了，如此，原本的华丽便显得苍凉了。
严世藩有一会儿没有说话，随从战战兢兢去看他，却一把被他夺了衣袍踢翻在地。
他盯着那件衣袍，手指慢慢收紧。
良久，严世藩忽的笑了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阴冷而刻毒：“有意思，真有意思。”
说完他松了手，那件外袍霎时被风吹的鼓了起来，却终是落了地，委于一片泥水之中。
“没想到保善堂竟然迁到了这里，而且连名字也改了。”贺小梅看着头顶的匾额，一字一字念道：“济慈堂。”
“为啥要改名字啊？我咋觉得还是以前的名字好听。”柴胡习惯性的挠了挠头，他话刚出口，一个男子已经迎了出来，正是保善堂年轻的主人。
他一见一枝梅三人，面露欣喜之色：“三位终于到了，快请进。”
三人随保公子进门落座，环视一圈，见那药店的面积明显比从前小了不少。又听保公子解释，原来经上次赠药误人之后，保善堂声誉一落千丈。虽然后来洗脱了冤情，终是不复从前光景。再加之保老爷历经劫难，大有所悟，捡回一条命后索性讲保善堂迁至贫民聚居之处，就此换了牌匾，断了与达官贵人的往来，一心救治无钱看病的穷人。
三人听他讲述，不禁频频点头，末了，贺小梅开口问道：“保公子之前托人传信，说是遇到棘手之事，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保公子神情蓦地凝重起来：“三位请随我来。”
保公子一路在前，至得后院一处偏房外，他先吩咐家眷拿来几张绢帕，嘱咐众人掩好口鼻方才打开门。
门甫一打开，扑面便是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房中躺得三个病人，身上竟未着寸缕。
燕三娘呀的轻呼了一声，忙别过头去。保公子歉然道：“因为病人身上疮疖溃烂，十分严重，只有这样方好受一些。”
贺小梅点点头，上前察看。只见那些病人自面上到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斑，的确有好些已经溃烂流脓。贺小梅正待再细看时，其中一个病人剧烈的咳嗽起来，竟猛地咳出一口嫣红的浓痰来。
贺小梅皱了皱眉头：“这症状，倒有些像患了烂喉丹痧，只是……”他沉吟一下，道：“若是烂喉丹痧，只是全身长斑，不会出现疮疖溃烂的情形。”
保公子点了点头：“初时我和爹爹也是这么以为的，现在本是仲春季节，患上这样的热症也属平常。但我们依着治这时喉痧方子施药，却丝毫不见起色，反倒越发恶化。而且这病流行甚快，防不甚防，现在连我爹爹也染了病。”
燕三娘背了身道：“这么说，这该是疫厉了，你们没有向上通报这件事吗？”
保公子摇了摇头：“这便是那第二桩蹊跷的事了。这病症在一片地方已起了不少时间，我们早通报了惠民药局，本应由他们出面施药医治，隔离病人，现在却迟迟不见动静。现在这疫疠闹得越发厉害，可我们力量有限，也只能先收治病情最重的几个病人。”
燕三娘闻言，猛然转过身来，眼神在病人身上一掠而过，又忙仰起了头问道：“这惠民药局之上，又是什么人？”
“应是归北直隶总督管辖，我们也曾设法找人通传，但毕竟只是一介草民，唉……”保公子脸上更加沉痛了几分。
燕三娘点点头：“梅梅，你留下来帮保公子医治病人，老胡你也留下帮忙。”
“怎么又让我和这娘娘腔待一起啊？”柴胡嘟囔着，脸上倒看不出什么不情愿的神色。
“那三娘你呢？”贺小梅问道。
“我去会会那个北直隶总督。”简单地交待一句，燕三娘便转身要走。贺小梅忙追上她，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三娘，你要小心。”
燕三娘向他宽慰的笑笑：“放心，小菜一碟。”
她看对方神情，旋即又明白过来什么：“你不会还以为我要去找离歌笑那个混蛋吧？”燕三娘咬了咬牙：“他的事，我等他自己回来说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