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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楚楚和阿丹一齐回头,两个人呆愣地看着屏风那头。
步莲生扶着屏风,探出半边身子来,一手捂在唇边,一头黑发散了一肩,显得他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他走了几步,忽然毫无预兆地摔在地上,阿丹如梦初醒,赶紧冲过去,扶起步莲生:“公子!你身子不适,切勿乱动!”
步莲生没有理会他,一手抓住阿丹:“阿凡可回来了?”
阿丹闻言一怔,他不自觉地把眼睛转开,结结巴巴地回答:“阿凡哥哥……他……回老家了。”说着,他顿了顿,极快地补充一句,“好似是家人生病了。”
步莲生定定地看着阿丹几眼,随后垂了一下眼帘,笑了笑,“原来如此……扶我起来吧。”
阿丹偷偷看了看步莲生的脸色,见步莲生好像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反而还又心思笑,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依言扶着步莲生起来,步莲生整个人看起来神情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阿丹扶着他到窗边坐下,步莲生挥了挥手,说:“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
阿丹点点头,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走之前还关上了门。
阿丹走后,步莲生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看上去气若游丝,明明已经虚弱至斯,可是眼神却冷如冰霜,冷得令人无端端生寒。
良久,于楚楚听见步莲生苦笑一声,喃喃开口,“阿凡……何来的家人。”
外边下了小雨,燕雀在枝头乱窜,时而飞得高,时而飞得低,扑腾着小翅膀,挣扎着想躲开雨滴,瞧着可真有趣。于楚楚本来盯着窗外的燕雀,听到步莲生的话后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他歪着头,头挨在墙边,人藏在角落的阴影中,眼睛闭上,长长的睫毛在灰白的脸上落下一层黑影。
他整个人看上去毫无声息,仿若一个死人。
于楚楚默默地看着他,两个人一直枯坐着,一直到傍晚,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眼皮上,他才颤动一下睫毛,缓缓开眼,眼中雾气未散,一片苍茫。原来他之前是睡着了。
“公子……”
门外传来阿丹的声音。
步莲生懵懵懂懂地呼唤一句:“阿凡?”
于楚楚一愣,结果步莲生自己也愣了一下,只听他低笑一声:“我记性真差,忘了你已经不在了。”
他眼中的朦胧哀戚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和淡漠。
“进来吧。”
阿丹得到了许可,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手里拿了一封信。
于楚楚一瞅,那不是昨晚她写的信么?她可是贿赂了一大笔钱,为了避嫌,本来是要给阿凡,阿凡看了信自然知道这是给他家公子,然后阿凡便会转交给步莲生……怎么在阿丹手里了?
“这是……宫外的人给阿凡哥哥的信。”阿丹低着头,他实先看过信了,可能是宫外阿凡的亲人寄来的,信上是让收信人好好照顾身子,全是一些关心之语。现下阿凡不在,还是交给公子保管较为妥当吧。
“信?”步莲生摇摇晃晃起身,期间还用手扶了扶额,好像头晕得很。
阿丹双手把信呈上来,步莲生缓慢拿过信,看也不看,侧头瞅了一眼阿丹:“你先下去吧。”
阿丹并未多言,倒退着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信封上的字,他抿了抿唇,退后几步,跌坐在床边,颤抖着手打开信封,那缓慢的程度让于楚楚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岂料,步莲生看了一眼信便失望地垂下眼,于楚楚有些惊讶,回想起自己写的内容,好像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想着,她踱步过去,一看,结果发现那封信上的字糊了一半,好像是被雨水打湿了,上面的内容断断续续地,分辨不清。
怎么这样……
于楚楚瞬间皱起了眉,也难怪他失望。
一会儿,于楚楚看见步莲生又起身,走到桌边,点起了烛台上的蜡烛,把信放在蜡烛下方,眼睛紧紧盯着信,像在努力辨认着什么。
烛光给他清冷的面容渡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他居然微微勾了勾唇角,笑了。
这么多天,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在笑。
于楚楚在边上看着,这些天莫名其妙浮躁的心情不知怎的,渐渐平静下来,突然觉得,周围是那么地安静,时光仿佛静止了,她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这种安心感,在她穿越以来,从未产生过。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一份安详感,她想好好守护,谁也不能破坏,如果有人,要伤害他,她甚至,愿意用生命去阻止……
又或许,这一刻所有的思潮,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不知是不是看清了信上的内容。步莲生开始拿出宣纸和笔墨,居然开始写起信来。于楚楚凑过去看,居然是给她的回信。
一开始他写了很多,问她最近近况,是否安好,身边是否有人照顾,这意思听起来倒像是在问她是否有了夫郎一样……步莲生大概也察觉到了,他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把纸揉成一团——扔了。然后抬笔继续写。第二张的内容居然变成了讨论天气,说什么最近雨季,天气潮湿,于小姐你是否受凉,可有人为你添衣云云……写到这里,于楚楚正想看他继续写下去,他又自顾自地摇摇头,再一次把纸撕了。
如此反复,被他撕下来的废纸图案已经有许多,最终他信上的内容变成了简短几个字:莲生安好,雨季潮湿,于小姐切勿着凉。
于楚楚无语,步莲生自个儿好像也不是很满意,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撕,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写的信,一会,他忽而毫无意识地唤了一声:“阿凡。”
此刻,外头传来了阿丹迷迷糊糊的声音:“公子?”
步莲生一怔,他缓缓垂下头,眼中冷色一扫而过,“无事。”
烛台上的蜡已经快要燃烧殆尽,步莲生脸上的暖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最终变成了一片暗色。
他趁着月光,仔仔细细地把信折好,放入怀中,才移步到榻上,合着眼,大概是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