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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入夏的夜里,空气很闷,车中不开冷风就更加燥热。
副驾驶旁车窗半敞,让七点钟过后安静的路灯照到他的脸上。
顾青尧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绿化带,六十多迈的车速很慢,但对于操劳一天稍有昏沉的头脑来说是个十分适宜的速度。
车中放着平缓的钢琴曲,似就是为伤神的他量身定做。
他不再提及顾云谦和木绍杰的事,转口问她:“你那扩建还顺利吗?”
陈年嗯了一声。
“累了?”
累,当然累。就算她已经辞职了,也不让人消停。“等执行董事上岗,就轻松了。”
“陈家就你一个女儿,买卖肯定是你的,那么多人虎视眈眈,你就不怕被别人抢走?”顾青尧有些讥笑的意味。
“我也这么想,”陈年合上窗,止住气流的躁动声,让她的声音更加清晰,“就连你也是,之所以在和你结婚前接管普善,也是因为你。”
听言,他哑然失笑。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想法。
顾青尧一声怪笑,侧支着车窗歪头看她,“我是不是记错了?你以前可不是个会说这种话的人。”
陈年不语。
“对,很可能我是个贪钱的小人,一见你接管普善,就会逼你离婚。到时候不论那些财产怎么分,我都只赚不赔。”顾青尧冷眼笑着,声音温柔,却字字如针,“这就是,你担心的?”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离婚两个字多简单,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以和你……”
“怎么?利用我把顾云谦拉进来,现在办成了,就要过河拆桥了?”
陈年还是不语,全做默认。
踩下刹车停到路旁树下,以树影挡住刺眼的路灯,顾青尧凉薄的声音在阴暗处响起:
“你总以为我石头心肠、不尽人情,可现在的你比我好得了多少?”
“就因为你今天不辞辛苦来接我下班回家,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陈年越说越觉得讽刺,“是,我比你还要不仁不义,可我有什么理由必须比你仁慈?”
一句问话逼得顾青尧哑口无言。
目光转向置身黑暗的陈年,光与影一同笼罩在她的身上,如同黑夜里一道梦魇,轻易触碰不得,一旦沾染便会消失。
也许,陈年才是黑色——吸收了世界所有的颜色,形成的黑色。
他突然间看不懂了。
“是,你不用仁心仁义。木绍杰,就是你的底线?”他手撑在车窗边,支着下巴,悠悠道,“你说,特蕾莎修女,是上帝的仆人,还是世上的伪善者?”
陈年惊诧。
他却不再言语。
车子重新开了起来,冰封的空气随之浮动。
不过二十分钟,就已经停到住宅区的停车场。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超重状态让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沉痛。
陈年无声叹息,别过身面向电梯里的整妆镜,将自己有气无力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顾青尧也看得清楚。
他不下数十次提醒自己不能动怒,但心里的那团火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他清楚,十年恋情彻底折断是什么样的感受。当苦心孤诣要维持的关系如江水东流,她还能用沉默不语和泰然自若掩饰心里的狂澜,舔着心尖血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可他忘不掉雨里两个互揣着心事的身影,她的逢场作戏也许只是不打算让木绍杰担心,而不是打算让他无地自容,是或不是?
试问两年都过去了,他从没有再念及以往与田媛媛的情分,她这么做是否有失公允?对他,对顾家来说。
可她的那一番话,他根本就没有预见。
原来,再温柔的人也可以这样狠。
房门打开,一室光明。
她率先开口:“顾青尧,你勉为其难地忍受了我两年,是我对不住你,其实我可以…”
突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再一用力,轻而易举将她扭转过来,顶到鞋柜上。
“是。我大概已经做了两年的好人。”
顾青尧捋开她垂落在耳侧的长发,温热的指尖自她脸颊划过,动作如此温柔,如此怜惜。
她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风暴来临。
她千不该万不该触碰的弦,终究是一个不慎,就碰到了。
也明了,他的底线在这。
“你想让我之后的几年,几十年里,都做个坏人吗?”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在她耳边飘来飘去,鼻息温热,话语冰凉。她被惊出一身冷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妥协之后后悔就是你的作风?”
死死攥住她还要挣扎的双臂,顾青尧扭身蛮力将她顶到沙发上。
“木绍杰对你好上天了,现在不还是要跟别的女人享鱼水之欢了?”
正中下怀,陈年几乎连呼吸的机会的都没有,她止不住颤抖,仿佛衣衫尽褪面对夜里的冷风,她冷得说不出话。
面对她渐渐空洞到揪心的眼神,顾青尧愣了好一阵,直到她颤抖的声音彻彻底底地激怒他。
“你还不是跟他一样,背弃那个让你朝思暮想的田媛媛。”
顾青尧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好!那你现在去问问顾家人,为了你!我是怎么走出顾家的!为了你!我背了多少!”
“你还在给自己找借口?”
“你不敢?”顾青尧狠狠盯着她,“那我帮你问,让他们亲口告诉你。”
说着他就掏出陈年的手机,从通讯录迅速找到一个电话号码。
就在他要按下绿色键时,阴差阳错地自己的手机来电铃声响了。
他还刻意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按下接听键。
“时间快到了。”
简短的五个字,让尚有愠怒的他披了件单薄的外套就往门外冲。
他也还记得临走时陈年忧虑的眼神,她又开始害怕了,她始终都很害怕一个人住。
陈年怕黑,这一点,他最近才知道,借着龙杭的关系,他才能得知陈年的心事和不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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