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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卓尔试着打听她的过去的时候，辛巴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了。
她虽然不擅长在社交的时候阅读气氛，却对一些特定的问题非常敏感，或者与其说是她对问题本身敏感，不如说她是对问题的答案敏感。
一个很普遍的联想逻辑，当你被对方问起某个特定时间段，比如被问起初中的时候，人们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都是对当时的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所以在卓尔提到开车去吃饭的时候，辛巴就已经开始觉得厌烦了。
但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来。可能是因为卓尔在她面前总是很温和很迁就，某种程度上说，辛巴对这样的态度很受用。
服务员一见到她们就开始笑：“来啦二位？请坐请坐，这是菜单，来您先瞅着——等想好了再叫我成吗？”
这家伙长得很有点贱气，而且一张口就给人一种特能贫嘴的感觉，卓尔忍不住地就想笑：“成。你先忙吧。”
她征询地看了看辛巴的意见，但辛巴已经低着头开始看菜单了。
辛巴在菜单上划了几个勾，然后反手把菜单给了卓尔。
“不用给我。”卓尔轻快地说，“既然是你做东，你点菜就行了。”
辛巴看了看她，停了一会儿，还没说什么，卓尔就把菜单拿了过去。
“我还是再看看吧。”她笑着把短发往耳后挽，“万一你点多了呢？”
辛巴没说话。她看了卓尔一眼，低着头看起了手机，卓尔翻菜单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隐隐约约觉得她是在和别的什么人聊天。
她还没琢磨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就看到辛巴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卓尔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头像是刚被风刮过的蒲公英田一样，被飘絮挠得直发痒。
她忍着没问。
但辛巴主动说话了：“我这周末要出国。”
“啊？”卓尔惊住了。
她心说这不能啊，她虽然是摆出了追求的架势，估计辛巴也知道她在做什么了，但她还没怎么开始呢，辛巴这都打算出国躲她了？
至于吗？
没必要吧？
这岂止是打击自尊心啊？这简直是在把她的自尊心放在地上踩啊！
她试探着问辛巴：“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算是吧。”辛巴说，“我的职业是插画师，最近刚给一个小说集画了一套插画，现在作者要开签售会，邀请我也过去。”
就是威尔邀请的她。
辛巴开心坏了，开心得脸上笑容就没有落下去过，她就算是笑的时候也会习惯性地垂下眼睛，并不会像她平时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地遵循社交礼仪，很专注地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笑起来真羞怯啊，卓尔想。
“那你打算多久回来？”
“就去三天。”
“什么时候走呢？”卓尔热情地说，“我可以去送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知道怎么坐飞机。”
“我是说我可以开车送你。”卓尔发现辛巴变得好说话了，赶紧趁热打铁，“虽然你可以订车，但是订车怎么也不会比我直接送你过去更灵活对不对？”
辛巴犹豫了一下：“不了，我打车去就行了。”
“别这么见外。我们可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
辛巴的笑容消失了一点，但语气还是很温和：“真的不用了，麻烦你了，你还要上班。”
“你就担心这个？”卓尔说，“这破工作工资就那么一点儿，真要靠这个过日子，怎么可能过得下去。我主要是找点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都不说父母给她的商铺租金了，她这些年在外面工作存下来的钱和父母留给她的钱，卓尔是一点也没浪费地做了定期投资，光是投资的收益都够她日常生活了。
——也就是真的有房有车有钱，才能这么成天地想着恋爱的事情。
“……好吧。”辛巴答应了下来。
她的眼睛微微垂着，专心致志地看着火锅还没有煮起来的汤料，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什么。
这顿火锅吃得非常安静，但不管是卓尔还是辛巴都很适应这种安静。火锅店里总是人声鼎沸，她们的安静就显得非常古怪。
给她们上菜的就是那个贫嘴的小哥，他明显是感觉到卓尔和辛巴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了，上菜的时候就瞅着她们两个问：
“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儿呐？吃个火锅整得跟国宴似的？还提升我们店里的逼格了是吧？”
这话说得也太自来熟了，但配上他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和他天然一股小贱样儿的表情，却让人不觉得他失礼，只觉得她逗趣。
卓尔忍不住笑了。
辛巴也笑。
连坐在卓尔和辛巴旁边的那一桌子也笑起来。
那一桌子显然是出来寝室聚餐的大学生，四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桌子上到处都是空碟。
卓尔和辛巴一进门就吸引了他们的视线，她们坐下来以后，这四个也是隔几分钟就忍不住看看卓尔和辛巴。
在火锅店里吃饭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汗流浃背、满面红光才是常态，还会被熏出一身火锅味儿。
但就算是这样，卓尔看起来也是个神清气爽的小美女，辛巴颜值逊色一点，可又比卓尔白了起码有一个度，吃火锅吃得脸蛋白里透红的，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他们的笑声没怎么掩饰。也更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看卓尔和辛巴了——至于说搭讪，似乎也没这个胆子。
“成嘞。”服务员小哥说，他往那四个大学生那边看了一眼，从他们的餐碟里抽了一盘嫩生生的青菜，往卓尔和辛巴的桌子上一搁。
他冲着那四个男生眯着眼睛笑，就是那种男生和男生之间你知我知的笑容：“漂亮小姐姐看也看了，不请人家吃点东西可说不过去。”
说完这句，他又笑嘻嘻地损起了他们：“你看你们这怂样，搭讪都不敢，人家小姐姐自产自销了！”
辛巴愣了一下，卓尔却笑得更灿烂了，她伸手握住了辛巴的手指，然后笑眯眯地朝着那几个男生晃了晃：“不好意思，小姐姐和小姐姐决定在一起了！”
她的手攥得并不紧，辛巴往回收了一下手，没收回来，索性就不动了。
那四个男生看着有点悻悻的，不过这会儿气氛正好，送菜来的小哥儿又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他们也没多嘴说什么。
只是后面吃饭的时候明显就老实了很多，没有一开始是不是低价就看一眼卓尔和辛巴的那种躁动。
“行嘞，您俩把这菜留着吧。”小哥儿又跟卓尔和辛巴说，“就当我请你们的！”
这厚脸皮的劲头。
这盘菜可是刚刚才从隔壁桌顺来。
但他这么一说，卓尔就把想要把菜还回去的话咽了下去，她朝小哥儿笑一笑，夸他：“你还真会来事儿。”
“瞧您说的，这不应该的！”
他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殷勤地招呼道：“您有空常来跟我逗个乐啊！下回来我就真请您俩吃点什么了——但您俩得一起来才成。”
卓尔简直是心花怒放：“一定来！”
辛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默默低头吃饭。
这顿火锅一直吃到晚上十点多才吃完，卓尔和辛巴一起走出火锅店大门的时候，只觉得外面的凉风吹得她们浑身都舒畅。
“那个服务员挺有意思的。”辛巴说。
她有点羡慕这种人。
她特别羡慕。
“他们不就靠这个吃饭的吗？”卓尔反而是有些不以为意，“我见过比他更会来事儿的，这没什么，有些人天生就这样。”
“我就不行。”辛巴很不高兴，“我不喜欢他。下次不来了。”
卓尔要拼命忍耐才能不笑出声，她顺着辛巴的话往下说：“那我们以后不来了。”
“你刚刚不是才答应了要来？”
“那是客套话。”卓尔说，“他也没觉得我们下次一定会来。”
“……”
等等，卓尔忽然想到，她是不是刚刚说错了什么话？怪不得当时辛巴的表情怪怪的，她是不是把客套话当真了？
但她当真了以后也没反驳——卓尔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在这紧急时刻，她忽然灵关一闪，说：
“不过我们下次再去的时候，他肯定还记得我们，你信不信？”
“为什么还记得？”辛巴没说信还是不信。
“你想啊，他既然这么说了，下次我们再来，他要是认不出来，那不就是打击了我们的热情了吗？所以他肯定会记得我们，而且记得牢牢的。”卓尔说，她有点感叹了起来，“这种话他要跟很多人说，说完以后还得都记住，这碗饭也不好吃啊。”
“他不一定记得住。”
卓尔笑了，快走到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她转身，边倒退着走，边跟辛巴说：“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下周再来。就等你回国以后怎么样？”
她紧张地等待着辛巴的回答，无意间往后多走了两步，一个踉跄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辛巴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用力拽了卓尔一把，把卓尔从快跌倒的地步给拽了回来，但卓尔刹不住地往前冲了两步。
一辆骑得飞快的小电驴从卓尔差点跌落的位置飙过。
卓尔惊魂未定地站好了。
辛巴抿着嘴唇没吭声，她的脸色有点白，明显是刚才被吓到了。
反而是卓尔没怎么把这个小意外当回事，她冲着辛巴扬起了无所谓的笑脸。
“怎么样？”她催促道，“你回国之后我们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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