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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熹微晨光从未拉严实、随着漏进来的小风轻轻浮动的白色窗纱中悄悄地潜进来,再悄悄趴到房间主人白皙姣好的侧脸上朝她吹气,房间的主人似有所觉,长长的睫毛拉着晨光映在白皙皮肤上的错杂影子动了两下,挣扎地睁开了眼睛。
不破鸢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物像是打了柔光一样,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眼睛越揉越酸,但眼前还是跟打了马赛克似的,索性放弃,掀开映着叮当猫的被子下床,洗漱过后沿着楼梯慢慢走下去。
看到将挽起浅棕色发丝,背对着她正在翻动平底锅里的煎蛋的母亲,不破鸢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噔噔噔地跑下楼,一把抱住背影纤瘦的母亲,把尾音拉得长长的:“妈妈~今天我想吃水果寿司还有罗宋汤~”
母亲笑着将她的手扒下来应声说好。
爸爸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夹着公文包,看见她又缠着妈妈,佯怒:“大清早的就拉拉扯扯的,快过来吃饭!”
她和母亲一起回头,她看见了父亲。
她的父亲居然看起来很年轻,三七分的发型,黑框眼镜,永远笑着的嘴角,儒雅得不似一个商人而像是大学教授,她嘟嘟嘴:“哦。”这才和妈妈一起将饭菜端上桌。
饭桌上父亲慈爱地夸了夸她小测验考的分数,还答应了给她买她一直想要的一本小说,她很开心,吃完早饭蹦蹦哒哒地穿鞋准备出门,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贝贝,等等路过你爸爸公司的时候记得把早饭给他带上去。”
爸爸,爸爸不是在吃早饭吗?
不破鸢猛地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无论是热腾腾的早饭、爸爸妈妈温柔的笑,抑或是饭后的残骸狼藉……
什么都没有,屁都没有,鬼都没一个。
突然她到了医院,双脚不受控制地开始狂奔,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她剧烈奔跑带起的喘息,一层又一层,1、2、3、4、5……
来不及吐槽为什么有电梯不用要靠两条腿硬生生跑到十五楼,她的目的地终于到了,冰冷苍白泛着诡异蓝光的光线中,鲜红的急救室三个字触目惊心。
“啪嗒。”门开了。
冰冷的病床推车被戴着口罩穿着无菌服的护士们推着从黑黢黢没有一丝光亮的急救室里悄无声息地滑出来,长长的白布将父亲盖得看不见一根头发丝,只有斑驳血迹,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将父亲推去太平间,耳边淡淡钻进来一句:“节哀。”
像是洪水骤然开闸,耳边陡然炸响各种声音,母亲的恸哭声、亲人们嘈杂的劝说声、祖父倒地的声音、哥哥捶墙的声音……
“咕咕…咕……”
黑暗中,不破鸢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呆坐了一会,有点虚脱地将汗湿的碎发撸开,以往只剩太平间的梦突然有了上集回放,能在梦里再看到爸应该开心才是,可是怎么她就这么难受呢?
哦,阳光下的泡沫被阳光渡上了彩虹的颜色,可它还是泡沫,会“啵”地一声突然破掉,是这个理没错。是她天真了,妄图死人复生,让活着的人好过些。
她认清现实了,可是,她觉得谁死都不应该是他死啊。世界上七十多亿人,穷凶极恶之徒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是个好父亲,会没日没夜加班只为了挤出一点时间来她的家长会听她的老师在教室里做产生不了半毛钱经济效益的、长达两小时的讲话。
他也是个好丈夫,会匆忙结束应酬回家和妻子在她们初识的神奈川的海上度过一个个结婚纪念日。
他也是个好老板,会为无力承担巨额医药费而走投无路绑架勒索他的员工支付医药费,他曾资助过穷苦人家,也曾做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在遥远的世界那端来来回回只为在那穷得只能吃蚊子饼的蛮荒之地建起一座学校……
她的父亲,他那么好的人。
可还是死了。
2017年3月3号,那个为他奏响悲歌的晴天。
也是她心中的云开始降雨的日子,母亲悲极意外从楼梯上滚落成了植物人,祖父身体每况愈下却仍要受着丧子之痛、撑着病体打理儿子身后事,再到哥哥不得已远走异国他乡接管海外家族企业转嫁祖父负担……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她心上源源不断地蒸腾着的热气,上升再上升,到了那风云呼啸的高空后遇冷凝结降雨。
淅淅又沥沥、淅淅又沥沥。
直至今日,未曾断绝。
掀开被子走下床,不破鸢略显疲惫地进了浴室。
“嘭——”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从浴室里出来后,不破鸢吹干头发,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接下来半宿估计又是在床上睁着眼躺到天亮,索性到厨房开始为躺在医院里的病人还有她自己做早餐。
两点半开始做早餐,也真是好兴致哦。
无不自嘲地想想,不破鸢已经到了厨房里,可怜兮兮被网子吊在水池旁边的鸽子半阖的眼皮“唰”地一下睁开,黑豆似的小眼睛动来动去,一边警惕又轻蔑地对正朝它逼近的两脚兽侧目而视,一边发出低沉绵长的“咕咕”声试图威吓这个正试图冒犯它的两脚兽。
看到那只可怜的鸽子黑豆眼底哩骨碌的转,鲜红的喙轻轻地张合,发出低低的、清脆的、似曾相识的“咕咕…”声,不破鸢顿时就明白了前面梦里的“咕咕…”声不是真的是梦里的,而是眼前这只胆子忒肥、既怕她要求饶还想威胁她的破鸽子发出来的声音。
咕你奶奶个腿儿。
很好,不愧是她特意去菜市场高价买来的野鸽子,够野。
不破鸢面无表情地隔着网抓住野鸽子的翅膀,不顾野鸽子快抻断的脖子、几欲瞪裂的眼眶和骤然变得凄厉、惨兮兮的“咕咕”声,拿起旁边的菜刀,随意地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起刀落。
“咕!咕咕咕!咕……”戛然而止。
好了,现在野鸽子变成死鸽子了。
真是不愧她妈教她从小做菜杀鸡杀鱼的那段时间哦。这手法,完美。
【该情节画面血腥、惨绝人寰,已自动省略,请放心查看下文。】
经过长达三小时的熬煮,浓白的鸽子汤上浮了浅浅的一层浅黄油光,汤里露出一个圆圆肚皮的鹌鹑蛋,黑色的木耳沉浮在汤里、露出的边缘像朵小花,白糯的山药露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角,零星绿葱缀于其上。
朝日奈光打开保温饭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然后他就不受控制地把汤放在一边,不受控制地歪过身子在柜子里到处翻找汤勺。
等不破鸢把筷子汤勺洗完出来,看到的就是朝日奈光坐在病床上整个人栽到柜子里不知道找什么鬼东西的样子,蜜糖色的长卷发看起来乱蓬蓬的披住他半个身子,配着另外半边瘦削的背影……
还真他妈有点贞子卧病在床的感觉。
听到动静的朝日奈光转过头来,等露出那张姿容绝色、雌雄莫辨的脸,什么咒怨都变成了青春偶像剧。
其实她有时候常常会恍惚,她捡到的真的不是什么巴卫、御狐神双炽、或者神使、妖狐X仆什么鬼的吗?
偶像剧大美人女主角转头看到她手上湿淋淋的汤勺,扬唇一笑:“呐,鸢,可以给我勺子吗?”
看了看放在桌子上被美人竹枝葱根般的手指抓住的保温桶,不破鸢不为美色所动、冷静地走过去低头把保温桶的盖子盖上,却还是怂怂的不敢抬头看他:“不行,太油腻了,中午吃。”避开他的手指把鸽子汤放到一边,然后拿起另一个装着红枣牛奶的保温桶放到他面前,又拿来再一个装着早饭的饭盒,放到他面前。
眨了眨眼,朝日奈光只能看着他的主人、他的饲主、他的土地神把装着鸽子汤的保温桶拿走,乖乖打开盒盖:“水果寿司?”
低头看着饭盒里颜色缤纷的水果寿司,不破鸢没有说话,轻轻点了下头。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朝日奈光似有所觉,清澈的蜜糖色瞳仁直直盯着不破鸢轻轻扇动的长长直直睫毛下半个黑黝黝的眼珠看,语气有点雀跃:“鸢的母亲真厉害呢,手艺很棒。”
不破鸢长长的睫羽动了一下,抬起眼来看了他一下,长长的睫羽又落下,轻轻抖了一下,黑黝黝的眼珠子低着,看着手上擦拭干净的勺子。
“嗯。”
她很棒。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朝日奈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说起来,鸢的早饭吃了吗?”
不破鸢点点头。
“那么,今天就算了,以后,要不要考虑下跟可怜的病人一起吃饭?”朝日奈光神色自若的迎上不破鸢疑惑的目光,又缓缓扬唇。
想到他那天的欲言又止,不破鸢再看他唇角的笑便怎么看怎么生硬,她一个不忍心就同情心泛滥,再加上朝日奈·伪娘·光极具迷惑性的、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类雌性外表,不破鸢只考虑了三秒钟,就毫无所觉地点头答应了当他的临时饭友,完全没意识到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要求她抛下家里的爸妈兄弟姐妹跟他在医院吃早饭。
朝日奈光见她看了他一下就点头应了,清透的眼里完全没有犹豫,心下了然,面上半分不露,抿唇一笑:“嗨,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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