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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边的苍凉。
房,空空如也,惟一人、一桌、一椅、一琴而已。
女子低头倾情抚琴,发丝轻柔地垂下,遮住了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面容。她十指修长纤细,看似柔弱却坚韧有力的指尖轻轻触动着琴弦,一曲曲调哀婉的曲子从她的指下缓缓流出,大有我心已死,现作最后一曲的决绝。陡的,女子缓缓抬头,绝美如虹却惨淡苍白的容颜闪烁着寒气,此刻连皎洁如斯的月光也黯然失色。她毫无血色的唇微张,在无边月色的见证下,道出了一曲哀转久绝的绝歌。
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
梅雨过,萍风起。
情随湘水远,梦绕吴峰翠。
琴书倦,鹧鸪唤起南窗睡。
密意无人寄。幽恨凭谁洗?
修竹畔,疏帘里。
歌余尘拂扇,舞罢风掀袂。
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
琴终了,是否,情也终了?不,那是怎样也忘不了的情啊!忘不了她的一颦一笑,忘不了她坏坏扬起的嘴角,忘不了她的温柔她的好。可是,自己明日便要成亲了,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惦记着她呢?想到这里,女子的心狠狠地疼了,一股巨大的悲伤瞬间击碎了她与生俱来的寒气,那憔悴的模样让人看得心儿痛揪揪。女子欲透过窗户看月亮,却看到一个人凭窗而靠,眉心惆怅成数行深浅不一的纹路,那张原本高贵优美的脸显得莫名的沧桑黯然。他负着手,风动衣衫,微微生寒。
“夜深人静,伊人深情抚琴,为的却不是明日将与她结为连理的人。”男子苦笑着垂下头自言自语道。
“什么时候进来的?”女子略微皱眉,选择忽略了男子的那句话。
“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在了,只是你太专心没有发现罢了。”男子那不同寻常的媚唇微微上扬,勾画出一道苦涩的弧线。她从未正眼看过自己,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人,答应嫁给自己也是因为那个人。为什么?难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多余的吗?她是在恨我的不择手段和趁人之危?不,她对我没有任何感情,包括恨。看来,这吃不到的醋,果然最酸啊……
“这样忧愁的表情出现在你的脸上,还真是稀奇啊。”女子的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
男子倏的舒展开了眉眼,玩世不恭的笑容又浮现在了他的脸上,他那双勾人的丹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女子。“这样,就不稀奇了吧?”
“流,不要为了我这样,不值得。”
“我也不想啊!”男子无奈地耸耸肩,摆摆手,继续说道,“可谁叫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沦陷在了你的冰冷中呢?这些事情由不得我控制啊……”
女子走到窗前,仰头望了望遥远的月,然后看着男子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不是吗?”
“可是,无论是圆月还是残月,都还有满天繁星陪伴。伊紫,我也需要你的陪伴啊!”男子沧桑地道出前一句,深情地道出后一句。顷刻,他不知道自己那双英气美丽的丹凤眼除了能够表现出玩世不恭的笑容之外,还可以流露出深情至极的目光。
女子沉吟片刻,一字一顿:“明日我便嫁于你,当然会陪伴在你身边。”
男子苦涩地咧开嘴巴:“我要的是心灵的陪伴而不是躯壳。”
“心?你明明知道,告别她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女子决绝地吐出这句话。
“我知道啊,可是我爱你,当然也希望你爱我,尽管这是多么的困难,可我愿意尝试,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证明我对你的爱并不比她少,你呢?可否也能尝试着爱上我?”男子缓缓说着,这是他二十二年来都没有用过的语气,深情而卑微。
女子微怔了一下,正欲开口,男子陡然把食指压在了她的唇上。他优雅地笑着,语气轻柔而缥缈:“不要回答我。我怕,我怕你亲口的拒绝。”男子对上女子那双绝美无痕的褐眸,他含情凝视着女子,片刻,终于情不自禁地捧起女子的脸颊,媚唇慢慢地靠近女子的唇瓣。
我还是有欲望啊,即使你不爱我,我也想要吻你。
当两张嘴唇还差半厘就要碰触的时候,男子忽然停下了,他轻笑道:“伊紫,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把眼睛闭上吗?”男子看见女子大大睁着的双眸里写满了挣扎和不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了手。
男子看着发愣着久久不语的女子,他故作轻松般深呼吸一口气,说道:“算了,我不吻你便是了,早点回房睡觉吧!”说罢,男子从窗户一跃而出。
女子摇了摇头,便翩然起身,绝尘而去。
不习惯任何人的碰触……除了她。
坐在自家屋顶上,天际流不禁连连叹气:“爱上一个注定不会爱上自己的人,还真他妈倒霉啊……”
“快到嘴的‘天鹅’飞走了也特倒霉吧?”一个让天际流觉得十分欠扁声音传来。
“粼,你皮痒了是吗?让三哥帮你挠挠吧!”天际流狠狠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也坐上屋顶的天粼。
“哈!三哥,泡不到伊紫姐姐也不用拿我出气吧!不过,竟然还有三哥你搞不定的女子,还真是稀奇了!”
“伊紫明日可是要嫁给我,你说是谁搞不定谁?”
“切!不知道是谁这十几天连伊紫姐姐的手指头都没碰到,刚才快到嘴了也自个儿放飞了……不过还好,若是三哥你真的碰了伊紫姐姐一根手指头,你就等着被我师姐碎尸万段吧!”
“她真的就那么厉害?”
天粼点点头,无比崇拜地说:“我师姐是除了师傅和湛漓熏前辈外我见过的最强的人。”
“最强又怎样?还不是把自己的爱人忘记,让自己的爱人伤心。”天际流的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想到伊紫为了那个人日渐憔悴的模样,他气不打一处来。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师姐从不按常理出牌,或许她早就恢复了记忆也不一定。”天粼右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说道。
“呵,若真是这样,她为何不来找伊紫?”天际流突然觉得天粼的话也不无道理,因为那日在大街上相遇时,那个人的目光扫过自已的时候,那种干练和凌厉一点也不像一个失忆的人。
“我想师姐现在不来找伊紫姐姐是因为我姐吧……师姐虽然功夫厉害,可她的心太软,她不忍心伤害任何人。”天粼缓缓道出,他的眼里闪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茫然。
天际流蓦的笑了,轻轻拍了下弟弟的头,眼里满是一种叫做亲情的亮晶晶的东西。他的嘴却依旧不留情地说:“小样儿,别在你哥面前装成熟啊!不过粼,你确实变聪明了啊,分析得头头是道啊!”
“你去做一做皇帝就知道了,天天都要不动声色地揣摩人家的心理,窥视人家的想法看是否存有异心。他妈的,真是无聊又无趣!”看来天粼对做皇帝这事还是很不满啊!哎,套用天际流一句话——谁叫他倒霉呢!
“哎,我的好弟弟,这辈子你就别想甩掉皇帝这个帽子了!万人之上多好啊!”天际流幸灾乐祸地笑着,妖媚的唇瓣微扬,感叹自己没有当上皇帝真是太他妈好了!
天粼丝毫不介意,而是一脸邪笑地冲天际流嚷道:“三哥,如此良宵,何不去青楼里逛逛呢?”
天际流也是邪魅地一笑,回答道:“七弟,你的建议非常不错,那咱还不快快动身?”
三更夜,月亮不知去了哪里,窗外如黑水覆顶,一片浓黑。
“疾,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信。”
“疾,你说爱情是否应该努力争取?”
“是。”
“疾,如果那个人已经有了爱人呢?是否可以插足?”
“是,别让自己后悔。”
“别让自己后悔吗?我知道了,疾,谢谢你!”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思绪一下子被拉到了多年以前。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
从今以后你要帮我达成我的愿望,
从今以后你要保护我,
还有从今以后由我来罩着你!”
从那时起,自己便死心塌地地跟着那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人,努力使她快乐,为她做到一切。
这算是一见钟情吗?可现在她对别人一见钟情。
是否应该去争取呢?不,不能……
日后会不会后悔呢?不,不会……只要她快乐,随便怎样,都不会后悔。